第七十九章

谁牵着二哈, 谁就是庄子上的老大！
  眼见着自己牵着二哈，平日到处可见的宫人们那是如潮水般朝着四周逃窜而去，胤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。
  他昂首挺胸牵着二哈, 而二哈也是得意洋洋, 翘着大尾巴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脚步往前走。
  狗似主人形。
  瓜尔佳侍卫在后面暗暗摇头不已。
  这二哈明明和四阿哥学习了这么多天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学会！简直丢尽狗脸！不说其他, 就连看到二哈近期学习情况的皇上都开始琢磨起办法, 希望能把二哈留在庄子里而不是带回宫中。
  庄子都要被拆光了。
  万一下一个拆的就是紫禁城怎么办？心里暗暗腹诽的同时, 瓜尔佳侍卫也时刻注意着一人一狗前进的方向。
  危险地带一：农田不能去。
  危险地带二：养牲处不能去。
  危险地带三：两位太后居住的后院也是不能去的。
  扣除这些地方, 剩下能去的地方也不多。
  胤禟立在四岔路口犹豫了好一会儿。
  就在此刻一阵喧闹声在正院前的小广场上响起, 其中胤禟甚至听到了索额图的怒斥声。
  他眼前一亮, 赶紧迈着小步匆匆跑过去。远远见着与索额图起争执的是两名异国人，他们有着金褐色的长发, 蓝灰色的双眸以及高挺的鼻梁, 他们的身形比较健硕，面上带着三分焦急、三分愤怒以及三分无奈。
  在他们旁边是一名黑发的外国男子。他从外貌上更接近大清人，只是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更偏向于那些异国人，他显然是在其中拆劝, 苦着脸拉住情绪最为激动的一名金发男子。
  胤禟还是头一回看到异国人。
  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记忆乱七八糟的, 有和自己用英语聊天的, 也有和自己用葡萄牙语聊天的……所说的内容大多断断续续的。
  胤禟抬眸仔细打量着面前几人。
  眼见着几人忙于争执却无人劝阻的模样, 胤禟忍不住好奇的询问：“这些人是谁？他们怎么能在这里大吵大闹的？也不怕汗阿玛大发雷霆吗？”
  瓜尔佳侍卫也不清楚这几名异国人的身份。
  他先将九阿哥护在身后，随即吩咐身后两人上前询问询问。
  小太监打听得很快。
  眼前两名金发异国人来自罗刹国使团，至于在其中拆劝的则是钦天监任职的传教士徐日升。
  两位罗刹国使臣到来的原因正是为了京城洋芋中毒案一事, 倒不是为了那些利益熏心的商贩求情, 而是禀告于皇帝, 沙皇并未有过这般的打算, 完全是这些商人自作主张。
  康熙当然知道。
  好言安抚几句后两位罗刹国使臣原本就要离开, 偏偏在门外遇见了索额图。
  经过此事的索额图对罗刹国人的好感度直接跌成了负数。对于他们冷嘲热讽一通也属于正常，只是其中一名年轻的罗刹国使臣性情火爆，说了两三句话就吵了起来。
  “哎……？”胤禟没什么兴趣。
  他牵着二哈转身就打算走，可是令胤禟奇怪的是二哈四只脚紧紧抓住地面，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。
  “二哈？快走啦！”胤禟催促着。
  下一秒他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冲来，力气之大将胤禟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拽。
  缰绳在瞬间被挣脱。
  胤禟骤然向后倒去，一个屁股蹲狠狠坐倒在地上，震惊的看着二哈长长的嗷呜一声，甩着大尾巴冲了过去。
  “二哈！”胤禟忍不住惊叫一声。
  而随着他的惊叫声落下，另一个呼喊声瞬间响起：“伊森？”
  胤禟眨巴眨巴眼。
  他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，那名被徐日升抓住的，情绪激动的年轻罗刹国使臣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狂奔而来的二哈。
  他挣脱束缚，他蹲下身体。
  他很是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二哈，伸出手像是想要确定一般揉了揉二哈的脑袋，最终狠狠将二哈抱在怀里：“伊森？伊森？！”
  所有人都骚动起来。
  正院里的宫人们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幕，更不要说胤禟了。他下意识的冲上前，大声喊着：“二哈！”
  二哈朝着胤禟汪呜一声。
  但是它全身心都赖在罗刹国使臣的怀里，根本没有打算离开，亲密的态度显露于言表之间。
  胤禟心生不详的预感。
  他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盯着眼前的男子：“你们是什么……人？”
  是二哈的主人吗？
  罗刹国使臣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孩子。
  胤禟眼中的担忧、恐惧和害怕全部被他纳入眼中。看一看膘肥体壮似乎还胖了两三斤的伊森，显然最近照顾它的便是眼前的孩子。
  罗刹国使臣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。
  他一手揽着哈士奇，另一手指着自己介绍：“我是亚历山大·达尼洛维奇·缅什科夫，是来自俄罗斯帝国的使臣。”
  胤禟满脸懵：……
  亚历山大·什么什么维奇·什么科夫？
  别说是胤禟一脸懵，就连周遭的侍卫宫人们也瞬间没了声音。没等胤禟请眼前的异国人重复一遍，另一个年长些的金发异国人也自我介绍道：“我是费奥多尔·马特维耶维奇·阿普拉克辛。”
  亚历山大·达尼洛维奇·缅什科夫。
  费奥多尔·马特维耶维奇·阿普拉克辛。
  ……嗯。
  你们罗刹国人的名字是绕口令吗？
  全场陷入一片沉寂之中。
  亚历山大·达尼洛维奇·缅什科夫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，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靥：“你可以称呼我萨沙。”
  “当然也可以称呼我才费扥。”费奥多尔·马特维耶维奇·阿普拉克辛笑眯眯的接话。
  老实说，他们两人的中文说得还真不赖。
  胤禟：……
  他发现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，赶紧指着自己说道：“我是胤禟！爱新觉罗胤禟！”
  萨沙和费扥相视一眼。
  他们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出意料，能在这个庄子上出现的孩童显而易见，只有这个国家的皇子殿下。两人单膝落在地上恭敬的行了一礼。
  站起身以后，费扥也不忘笑着补充一句：“亲爱的小皇子殿下，您长得非常可爱，是本人见过最可爱的小皇子殿下。”
  这口气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小皇子一样。
  瓜尔佳侍卫和宫人们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，警惕的防备着两个罗刹国人接近九阿哥。
  胤禟对这个不在意。
  因为他本来就是最可爱的宝宝鸭！
  因此胤禟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二哈的身上。
  瞧到这一幕，瓜尔佳侍卫不得不站出来了。他上前一步直视两名罗刹国人：“亚历山大·达尼洛维……萨沙先生，请问二哈和您是……？”
  “它是我的宠物伊森。”
  萨沙脸上带着兴奋和喜悦：“我们上个月赶到京城，或许是一下子更换地方导致伊森太过兴奋，冲出宅院之后我们寻觅了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它。老实说……在今天看到它，我都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。”
  他半点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。
  无论从神色到言语，以及……瓜尔佳侍卫看了看二哈的反应，整颗心猛地一沉。
  再回头一看。
  果然九阿哥已经泪眼婆娑，正呆呆地看着二哈。更让人气愤的是明明天天和九阿哥黏糊在一起的二哈，此刻一脸开心的蹲守在萨沙的脚步，寸步不离。
  不知道应该说它有良心认得前主人，也不知道该说它没有良心记不得现在的主人。
  “……虽然很抱歉。”
  瓜尔佳侍卫有些犹豫：“但是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割爱？”
  “……不不不！”
  萨沙摇头拒绝：“每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都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，我们是不会放弃他们的。”
  瓜尔佳侍卫冷汗都冒出来了。
  眼见着九阿哥落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，他生怕九阿哥会当场大闹起来，只怕让所有人都不好看。
  胤禟注视着二哈。
  二哈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里满满都是快乐，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萨沙，脚步轻快得很。
  “二哈……以前是怎么生活的？”胤禟犹豫着开口。
  “在广茂的冰原上，它和它的兄弟姐妹们一起拉着雪橇车，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常常坐在雪橇车上被它们拉得到处跑，一玩能玩上两三个小时。”萨沙半蹲着身体，轻轻揉着二哈——伊森的脑袋。
  自由的奔跑吗？
  胤禟想想二哈这段时间在庄子上时不时挨一顿训斥，又要被狗缰绳套着，时不时还要被拴在院子里的场景，心里一阵闷闷的。
  他哒哒哒的迈着小步跑到二哈面前：“……二哈，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？”
  二哈舔了舔胤禟的脸颊。
  就在胤禟惊喜的时候，二哈转头窝在萨沙的怀抱里。
  选择不用说。
  胤禟抿着嘴角站起身。瓜尔佳侍卫全身紧绷，所有人屏息注视着九阿哥。
  不知不觉之中。
  康熙带着胤礽推门而出，负手而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。
  院子内一片沉寂。
  许久之后胤禟才闷闷的，低着头说道：“你们把二哈带走吧。”
  萨沙看着这一幕。
  他低头看了看伊森，最终没有犹豫的离开。
  毕竟若是里面的皇帝陛下开口的话，或许他真的不得不将伊森留下。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是胤礽，他直言不畏：“汗阿玛，为什么不开口让他们留下来？”
  “不管这一次罗刹国使臣会不会带走二哈，朕本来就打算让二哈留在庄子上。”康熙看了眼胤礽，然后又头痛的看向胤禟。
  胤禟呆呆地立在门口。
  目光的方向落在离去的二哈身上，整个人显得分外落寞和可怜。
  “现在唯一的问题是——怎么安慰安慰这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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